12月16日,在烏魯木齊市救助管理站,走廊里的聲控燈滅了,“啪”地一聲,一名被暫時收留的流浪漢拍響了燈。燈光下,這名流浪漢坐在地上,胡亂揮舞著手臂。
  “他之前是個職業乞討者,雙腿殘疾,受不了寒冷才到我們這裡。”烏市救助管理站救助科科長王志洪說。“我過完冬天就走,不告訴你們我家在哪兒,別想把我送回家。”流浪漢自顧自地說道。
  看著他,王志洪無奈地說:“工作人員對他的勸導完全不起作用,只能讓他住在這裡。救助工作必須遵循自願受助原則,如果到明年春天他還是堅持這個態度,我們只能看著他再次出去流浪。”
  天山網訊(記者高琦 石磊報道)
  不斷行走的“候鳥”
  據王志洪介紹,像這名流浪漢一樣的被救助人員,烏市救助站每年都會接收許多,他們在天氣暖和時四處乞討,天冷時便到救助站過冬,仿佛候鳥一樣,在城市和救助站之間來回遷徙。“最多時,這樣的流浪漢占據全部收留人員的一半,比如現在,全站共收留38人,其中19人是這樣的‘熟客’。”王志洪說。
  老閆就是這19名“熟客”之一,今年是他第二年到救助站過冬。和救助站中的其他被救助人員相比,老閆很另類,他並非乞討者,也不撿垃圾度日,而是打零工維持生計。老閆說,他並不想接受救助站的幫助,他對自己的定義是:一個想找到回家路的人。
  另類的老閆引起了記者的註意,吸口煙,老閆打開了話匣子。
  今年55歲的老閆,兩年前離家出走,原因很簡單“只是單純地想出來走走”,但說話時,臉上的神色卻極不自然。老閆說,
  他從家中走出幾十公里後,遇到了一個好心司機將他拉到了烏市。因為沒帶身份證,老閆在烏市只能打零工維持生計,“但是我覺得很自由,很舒服。”
  大概半年後,“自由”的老閆開始想家了,但這時的他怎麼也想不起回家的路了。“我向警方求助過,但是我忘了身份證號,也不知道家庭住址,只知道家是在一片戈壁灘里,民警幫我查了幾次也沒查到,我就灰心了,也不想再麻煩別人。”老閆說。
  為了想起回家的路,老閆開始試著憑記憶徒步尋找,“走上幾十公里,發現不對,就返回來,第二天再換個方向走”,就在這樣一次次的折返中,老閆徹底迷失了方向。
  長時間孤獨地行走讓老閆變得固執,越是找不到方向,他越要去尋找,並拒絕接受幫助。他已經不是簡單地尋家了,他把不斷的行走當成了一種“修行”。
  “自己種下的因,必須要自己了結。如果不是因為我身體差了,熬不過寒冬,我也不會到救助站來。等明年天氣轉暖,我一定會離開這裡,繼續上路。”老閆固執地說,這也讓工作人員很無奈,不知道老閆如此“春去冬來”的循環,何時終結。
  “候鳥”與“無腳鳥”
  “老閆這樣的流浪人員,一直都是救助工作中的難題,他們在扛不住的時候會向我們求助,但街頭還有許多流浪人員,根本不願意踏進救助站的門。”12月17日,烏市救助管理站救助工作組組長陳志軍在接受記者採訪時說。
  當晚23時,記者跟隨工作組走上街頭,見證了流浪人員對救助工作的抵觸。
  在友好商場附近的地下通道,一位身著單衣的流浪歌手凍得瑟瑟發抖,沒有音響,沒有麥克風,他只是用沙啞的嗓子唱著,腳邊,是一小堆零錢。
  工作人員問他是否需要幫助,這名流浪歌手錶示自己有過夜的地方,掙的錢也夠吃,拒絕救助。
  在烏魯木齊火車南站廣場附近的一家銀行門口,兩名流浪漢正喝著白酒,圍著一個小火爐取暖。見到救助人員,他們連連擺手,稱不願意去救助站。
  “救助站里有吃有喝,能洗澡、看電視,為什麼不去呢”記者問其中一名年紀較大的男子。
  “那裡不自由,不能隨意出入。”對方回答。
  見記者還要再問,男子索性喝了一口酒,晃著手裡的酒瓶說:“打個比方說,我愛喝酒,到了救助站,能喝嗎我在這裡幫別人店鋪打掃衛生,每天還能掙點零花錢,我想吃什麼就買什麼,自食其力,在救助站是輕鬆,但我跟個廢人一樣什麼都乾不了,還有什麼意思”
  這名男子說,以前在火車站附近的橋下,有很多流浪人員,大家晚上有時會聚在一起,生火取暖,來自天南海北的人說著各自的故事,那種自由的感覺,是救助站給不了的。
  見兩人都不願接受救助,工作人員只得從車上拿下兩件嶄新的軍大衣和兩床被褥送給他們,並留下聯繫電話,一再囑咐如需幫助,就立刻聯繫救助站。
  據陳志軍介紹,從2008年開始,烏市各救助站轉變思路,開始實施“暖心行動”,在定期的街頭巡視中,對不願意接受救助的流浪人員,工作人員會給他們送上棉被、大衣等禦寒物品。“救助工作不能強迫,他們不願意來救助站,我們只能盡可能地為他們提供幫助。”
  民間救助組織或是良方
  免費,還吃喝不愁,為什麼流浪人員還對救助站如此抵制記者採訪了烏魯木齊市熙康心理服務中心主任高明學,他認為其中的原因是多方面的。
  “首先,流浪人員大多文化水平較低,對國家的救助政策並不瞭解,認為被救助就是被嚴厲管教,因此他們會感到恐懼,繼而抵觸救助。”高明學說。
  此外,流浪人員長期在外漂泊,心理上或多或少存在著一定的問題,加上已經習慣了自由和獨立的生活,而救助站里的群居生活和行為規範會讓他們感到“不自在”。“我接觸過的流浪人員內心大多充滿矛盾,會感到無奈,甚至會心靈扭曲。他們沒有錢,但對生活滿懷憧憬;他們也想過體面的生活,卻對一切約束懷有敵意。這就導致當代流浪乞討群體經常表現出一種並不反社會,但也不健康並伴有詭異、無序遷徙、無視社會規則、越軌等邊緣人格特征。流浪乞討人員的這種邊緣人格的發生與其生成人群長期被遠離、被排斥、被忽視、被遺忘有關。”高明學說。
  對此,高明學建議,城市救助管理站應加強宣傳:“不僅僅是面對正常人群的常規宣傳,更重要的是對流浪人員的宣傳,將救助站的概況和細節講解得越詳盡越好,讓他們對救助站有一個正確的認識。”另外,鼓勵支持民間救助組織的發展也是一個解決辦法,“因為相對於政府官方機構,民間組織的親民性更高一些,也更容易被流浪人員接受。”高明學說。  (原標題:烏魯木齊:候鳥一樣的流浪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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